《懂懂骑山东》–聊城临清市

刚启动《懂懂骑山东》这个系列时，我每天回家。

早上6点从家里出发，去书店。

在书店吃饭，做核酸。

7点准时出发。

下午3点左右能回到书店，写文章，晚上9点左右回家。

超过150公里，这个模式就不合适了，光开车往返就需要4个小时，时间成本太高，于是我采取了游击式，设计一个椭圆形的线路，一圈七八天时间，然后在家休息一天，住宿采取空一住二的方式，不是每一站都住，而是隔一站住两天，避免频繁搬家。

后来，为什么突然不回家了？

我行程码太丰富，若是回家，孩子不能上学。

那我只能一直在外面游荡。

在济南商河被隔离一次后，我觉得空一住二的模式存在BUG，因为疫情管控越来越严，小地方的酒店很容易说封就封，于是我又优化了一下，改为了选一个点作为基地，辐射一圈，例如整个聊城我选了两个点，一是阳谷，二是临清。

阳谷辐射莘县、冠县、东阿、聊城市区。

临清辐射高唐以及德州夏津、武城、平原。

而且，我都是把未来一周的计划做好，提前把酒店订好，连具体住哪个房间都选好，也会提前跟酒店做好沟通，若是有任何风吹草动，要提前联系我，方便我换酒店，例如征用、封控。

我出门骑车，都顺手把电脑放车上。

确保，即便我回不了酒店，至少我的饭碗还在，最差的结果是我睡在车上就是了。

我骑冠县时，为什么拍照那么少。

因为，我心急了。

冠县东环路上有不少大企业，我只是用眼看了看，没停留拍照，也算一大遗憾。

为什么心急了？

我的计划被打乱了。我选阳谷与临清还有个原因，这两地的疫情比较轻，学生都正常上学，结果，上午临清全季酒店前台给我打电话，说订单需要取消，因为酒店被政府征用了。

正常情况，汉庭很容易被征用，毕竟价格便宜，全季被征用就说明疫情很严重，但是我问了一下当地的读者，答复是一切平静，没有任何风吹草动。

说明，政府层面是知道了。

我问前台：临清还能去吗？

她说，可以来。

我问，有疫情吗？

她说，没有。

既然没有，为什么又征用酒店呢？

她说，作为备用。

但是，大计划不能调整了，我与线人都约好时间了。我决定去其它平台看一下，有没有比较不错的酒店，有一家，希尔顿旗下的“汉庭”，360块钱，我就订了。今年北纬老师从芬兰回来，在我那边住了很久，她跟我聊了一个话题：在国内住酒店，多少钱你就觉得心疼？

我说，1千吧。

但是呢，我此刻觉察了一下自己，我竟然为360块钱心疼了，我平时每天住全季只需要260块钱，高了100块钱，我竟然觉得难以接受。

说明，我不懂自己，也或者是经济萧条了，毕竟之前的我比现在的我富有的多，我现在都无法理解过去的自己，一年都能花到900多万。

有那个钱，存银行，衣食无忧。

现在写文章，一天收入不到200块钱，只有过去的百分之一。

是写的不好吗？

我觉得写的更好了。

从冠县到临清的路上，我一直在摇摆，是住一天还是住三天？后来，还是觉得太心疼，住一天吧。

若是之前，我读别人写到这些？

我可能在心里骂，矫情或穷逼。

真发生在自己身上，又是如此的真切……

路上，希尔顿给我打电话，问我几点到，说是水管被挖断了，下午5点才有水。

我说，我2点左右到，没有水不要紧。

路上，看到一片片麦田，竟然没有坟地，真漂亮，有点江苏大平原的感觉，但是，还是没法跟江苏的农田比，因为山东的农田有个致命的问题，电线杆错综复杂，你想找个没有电线杆的？

很难。

各类电线。

这一带，为什么会这么平？

我以前写过，因为这里属于黄河冲积平原。那临清会不会没有山？

也有，人造山。

在明清时代，临清属于大运河的交通枢纽，大运河跨城而过，是可媲美苏杭的，既然是运河，自然是人工挖掘的，另外，要定期清淤。

挖出来的土，放哪？

堆成了一座山，叫龙山，也就是今天的临清龙山公园。

守着交通要塞，那肯定要发展点重工业，久而久之，出来了一款驰名商标，临清贡砖，多有名呢？

北京的城，临清的砖。

而且，临清烧的砖很有格调，每个砖上都有防伪商标。

临清的砖为什么有名？

有人说，烧制方法独特。

有人说，临清的土好，叫“莲花土”。所谓“莲花土”就是切面由一层红、一层白、一层黄构成的土壤。因为黄河冲积而形成的这种淤积土，土质粘沙适宜，细腻无杂质，其烧成的砖“击之有声、断之无孔、坚硬茁实”。

那……

河南的土也行。

都是黄河冲积来的，成分都是一样的，河北的也行。

土，不是主要原因。

烧，也不是主要原因。

主要原因是物流优势，哪怕是今天，砖、水泥都有自己的辐射半径，河南的水泥卖不到山东来，山东的砖也卖不到河南去，因为运输成本太高。

你看，大运河完了，临清的砖窑也就消失了。

不过，今天又兴盛了。

现在，全国的砖都是红砖了，临清为了弘扬这份非物质文化遗产，继续生产古砖，现在全国范围内的古迹修复，若是想修复的比较正宗，还是会从临清买砖。

不是一份赚钱的产业了，更多是文化传承。

我小的时候，村里还有烧砖的，砖是红色还是青色，取决于烧完后的工序。若是烧完后通风自然冷却，砖块里的铁会被氧化成三氧化二铁，三氧化二铁是红色的。若是烧完后往窑里淋水，形成水蒸气阻止空气进入，那么铁则以氧化亚铁保存，氧化亚铁是青灰色的。

现在无论红砖还是青砖都不允许烧了。

因为，其主要材质是黏土，黏土来自于优质农田，一般是什么地长庄稼什么地适合烧砖，除非咋着？

研究一下，如何利用黄河泥沙烧砖。

黄河泥沙是个累赘，若是能解决这个问题？那真是废物变宝……

淄博，一直都在研究。

据说，试验成功了，我写黄河流域时追踪过一段时间，那时还是实验室阶段，不知道现在有没有市场化运营。

淄博是很擅长烧砖烧瓷的。

到达酒店，从进城到酒店的路上，感觉临清给人一种很繁华的感觉，毕竟属于县级市，我推着行李进酒店，就一个感觉，前台人真多，四五个人，有两个细节：

第一，其中一人在入门时拍了一下我的行程码，在去前台办手续时，我还没出示身份证，他就喊出了董先生。

这点，使我很意外，说明他很用心，去观察每个细节。

第二、不用做人脸识别。

其中一个小伙子要帮我拿行李，我觉得使不得，咱没被人伺候过……

房间还不错，很温馨。

有地暖。

晚上，这个酒店体验一般，冰箱声音太大，我想把插头给拔掉，但是不知道从哪拔，另外，冰箱里空空的，哪怕学全季，放瓶可乐过过瘾也好。

次日，一大早，我突然在想，我有没有早餐？若是没有早餐，而早餐又太贵的话，我不如选肯德基外卖。

答复，有。

早餐厅挺漂亮的，服务员也漂亮，食客也漂亮，但是菜太一般。

离全季都有差距。

退房体验也一般，一群人在排队，只有一个人在工作，我觉得可以优化一下，例如退房直接留房卡就可以了。

我问能否把房卡放在那里？

答复，可以。

我就直接退房了。

下午1点左右，一位男士给我打电话，问我是续住还是？

我说，我早上把房卡放前台了。

然后，他对我进行了回访，问住的体验怎么样，有什么意见？

我说，冰箱噪音有点大。

他说，那个的确是。

他让我给他个好评，把名字也告诉了我，当时我在开车，也没记准，我只是答应给个好评……

到了晚上，一位女士打电话，说是客户经理，以后若是需要订房找她，360的房间给我320，问能否加我微信。

我说，我是骑车路过的，以后很难再去订房。

到了第二天，又有人给我打电话，推销临清的房产。

我在临清只在这里留过电话。

看来，这是卖客户信息了，而且卖的如此迅速，我在想，晚上给我打电话的那个女的，大概率不是希尔顿的，应该是做旅行社的，跟酒店有协议价。

这应该是员工私下行为。

很愚蠢。

临清，我找的线人是个学生，在青岛读书，前段时间我去青岛市区骑车还见了一面，约定好了，我去临清的前一天给她发信息，她也朝临清赶，她虽然是个大学生，但是不是很安分守己，有自己的车子，时间也比较自由，应该类似我，是个学渣吧？

她应该感谢我，因为她从青岛出来，同学们就被拉走隔离了。

在青岛时，她给我的建议是沿京杭运河一路南下，因为临清最有特色的就是运河文化，我接纳了这个建议，但是在真正骑车过程中，我发现这个建议不合适，因为，运河太不壮观了，如同一条村级小溪，没有半点生机。

我在运河岸边骑行时，遇到了一位本地骑友，跟我差不多大，他说从他记事起，就没有过船，之前水更少，都能蹚着水到河北去，河对岸就是河北。

运河为什么而断？

一是被黄河给冲断了航路。

二是上游修了水库，拦截了来水。

现在，唯一能感受到古代运河氛围的一段，就是临清市区的那一段，不看还好，看了很失望，咋这么窄？看来，古代航运的全是小船。

在运河时代，临清有多牛呢？

运河上也设有海关，征税的，专业术语叫运河钞关，万历年间，临清这个钞关所贡献的税收占全国课税额的四分之一。

明代的七大钞关，有六个设在运河沿线。

目前，保存最完好的，也是临清钞关，据学渣讲，准备在这里建中国税收博物馆。从税收的角度，足见临清应该是当时附近除东昌府（聊城市区）外最繁华的都市了，那么，是不是可以大胆推测，《金瓶梅》的故事就发生在这里呢？

潘金莲、武大郎、西门庆，到底是哪里人？

《水浒传》与《金瓶梅》各执一词。《水浒传》中的武大郎和潘金莲原籍是清河县，西门庆是阳谷县人。《金瓶梅》呢？西门庆、潘金莲是清河县人氏，武大郎则是阳谷县人氏，后来迁居到清河县。

核心是，清河县原型到底是哪座城市？

文学界争论不休，京城说、徐州说、扬州说、东平说，都有自己的论据，你单看任一论文，都觉得有道理。

其中，临清说呼声很高，临清两位学者还写了书：王萤《<金瓶梅>地理背景为今山东临清市考》、王连州《金瓶梅临清地名考》。

主要论据有三点：

第一、《金瓶梅》中的近百处地名为临清地名。

第二、西门庆家庭的建筑规制、生活习俗与当地赵康王府有关。

第三、用坐标来还原人物活动轨迹，连数学都用上了，把东西向的黄河视为X轴，把南北向的大运河视为Y轴。

真相，只有作者知道。

不由想起了一位作家感叹的那句：一部《红楼梦》养活了多少学者。

山东的题字，主要集中在三个人身上，欧阳中石、启功、范曾。我在临清意外的发现了季羡林的题字，而且是给一个咸菜店题的，我就觉得很诧异，是不是季羡林是临清人？

一搜，果然是。

那就不难理解了，毕竟家乡人找自己，还是比较容易的。莫言在获诺贝尔文学奖之前，高密人只要找到他，他就给写，不要钱。

关于季羡林，我就记住了他那句话：假话全不讲,真话不全讲。

经济发达，物流发达，那么文化、教育也一定会发达，武训若是在冠县兴学，也难以实现名声大噪，他选了临清，所以今天在冠县、临清都有武训的影子。

临清的文化产业非常牛，是京剧之乡，也是山东快书的发源地。

这都是过去了。

今天呢？

轴承之乡。

学渣跟我讲，她姥爷家是烟店镇的，家家户户做轴承，是假轴承，但是不是我理解的那种假，我理解的假是自己产的。

她说，最初不是，最初是四处收废旧轴承，然后回来二次加工，翻新。

我问，换钢珠？

她说，具体我也不懂。

我问，现在还有做假的吗？

她说，应该也有，但不再是主流了，政府也在严打，市场也逐渐规范了，客户也理性了，品牌防伪也越做越好……

现在临清轴承市场是个大生态了，你要大牌有大牌，你要自主品牌有自主品牌，要贵的有贵的，要便宜的有便宜的，各取所需。

跟临沂板材市场差不多，造假造出了规模，形成了生态，游击队自然就转成正规军了。现在临清轴承朝向高端化、园区化、集约化发展，已经是全国轴承产业链最为齐全、最为完整的产业集聚区。

临清，今天已经没有运河了，但是能感受到临清遗留下的底蕴，经济发达、交通发达一定对应着人才浓度高，这里名人故居也多，我发现原来张自忠将军也是临清人，很多人对历史比较陌生，不知道他是谁。

一句话：第二次世界大战中五十多个同盟国中殉职最高的将领。

是上将。

大家不熟悉的一个重要原因是，他是国民党。

现在，也转正了：1982年4月16日，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政部批准张自忠为“革命烈士”。

骑车过程中，路过一个很破的药厂，我一看，竟然是康宁药业，我小时候经常打吊瓶，其中葡萄糖就是康宁药业产的，这应该是个老厂，上面还挂着计划生育的宣传口号，聊城这边喜欢的标语是：发展是硬道理。

到德州那边，就喜欢摆毛主席像，招手的那个，德州最有名的一条路叫东方红路。

康宁是不是上市的那个？

不是，那个叫康宁杰瑞，做肿瘤药的。

在写巨野永丰塔时，我说我不喜欢古塔，因为太丑了，比例不协调，但是，我见过舍利宝塔时，还是觉得很惊艳，这个宝塔就在运河旁边，今天看起来有些偏僻，过去的路也不方便，是条小路。

底蕴是个好东西，能明显感觉到临清比周边县城要高一个档，否则也成不了县级市，我很好奇，过了运河是不是就进了河北？

我决定进河北转一圈，别超过2个小时，行程码也不会变。

过了桥是邢台的临西县。

冰火两重天。

学渣带我去吃老豆腐，我们俩先去买了个饼，叫武德奎肉饼，25块钱一斤，我不懂行，去了直接问，这一张饼多少钱？后来才知道要分着卖，那一张饼应该卖300块钱吧？

超级大。

在我们老家那边，老豆腐就是豆腐。

鲁西北的老豆腐，类似我们老家的豆腐脑，非常便宜……

我问学渣，毕业后回来不回来？

她说，我妈说的，就是当市长，咱也不回来。

我说，别说市长了，当镇长，你妈也一跳大高高。

她说，聊城我也不考虑，我计划是青岛或天津。

我问，为什么不选北上广深？

她说，我可能斗志不够吧。

这姑娘是个猫咪达人，抖音一搜就能搜到她，她自己说从高中就开始做生意，她一年能卖三四百只猫，这个销量太恐怖了，日均一只。

繁育+代购。

这个代购是帮别人买猫。

她说现在不做繁育了，因为她看透了这一切。

失望了。

她繁育的猫叫临清狮子猫，这个猫的特点是白色、长毛、蓝眼。她说自己为什么在春风得意时突然不做了呢？是她发现这里面的荒唐。真正的临清狮子猫已经绝版了，不复存在了，今天所谓的临清狮子猫其实是白色土猫的长毛版，白猫的基因很强大，用它去配任一花色都容易出白色，配长毛就容易出白色长毛猫，可以拿来当狮子猫卖，其实就是杂交土猫……

我也没搞明白，这有什么问题吗？

长的像就行。

她说，那不行，若是拿这个杂交后的猫去配猫，很容易现原形，人家要的是非洲人，结果你是拿宋小宝去跟印度人配的。

我说，你担心的有点远。

她说，这是个良心问题。

我说，我没GET到。

她说，你不懂，养宠物就是养的一个血统，不是像就行。

我问，这个狮子猫只有临清有吗？

她说，也叫山东狮子猫，一回事。

我问，现在学生养猫的多吗？

她说，非常多。

我说，以前有个海归，她也是拍视频，猫主题的，还借我们书店拍过，她的主要盈利模式也是卖猫。